Sodom

[李简] 来亲戚的故事

李玉听到敲门声，以为是简隋英今天忘记带钥匙，他打开门发现是个不认识的青年，怔了一下。

对面显然也愣住了，掏出手机看看地址又抬头看看门牌号，犹豫地问，“请问这是简隋英家吗？”

“嗯，是。”听到他说出自己熟悉的名字，李玉暂且点了点头。这青年看起来有二十四五岁，他确定自己没见过，从拘谨的样子来看对方也是第一次到这来，听口音是外地人，不像简隋英在京城的朋友。

“那……”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青年似乎松了一口气，露出了笑容，主动自我介绍起来，“我叫简宁，是简隋英的亲戚，我太爷爷和他爷爷是亲兄弟，按辈分得叫他堂叔呢。”

李玉一时没绕过来这辈分，但他知道爷爷那一辈多生多育，一般都是大家族，亲缘关系复杂，简隋英有个这么大的……堂侄，也不算怪事。不过毕竟是生人，突然上门说是亲戚，还是有些存疑，何况简家有亲戚来，不找简隋英他爸，找到简隋英这来，倒是从来没发生过的事。

他和简隋英同居的这间房子，除了近亲和几个朋友，几乎没有客人，说是私密的爱巢也不为过。

简宁看得出李玉的疑虑，主动让李玉给简隋英打个电话确认，李玉打过去被简隋英挂了，估计是开着会，简宁又把简老爷子的电话递上去了。

李玉看了一眼号码说不用，他有老爷子的联系方式，就让他稍等一下。

简宁还觉得挺奇怪，这人看起来年纪比他还小，也不是家里亲戚，怎么会有老爷子电话，还在堂叔家里？

这么一问，清楚了，确实是亲戚，来北京办事，简老爷子本来也是让简宁找简隋英他爸去，但是简宁主动提了想找简隋英，估计也是因为年龄相近，而且小时候还一起玩过，老爷子懒得管，你想找就找呗，把简隋英联系方式和地址一甩就让人来了。

李玉又问候了爷爷几句，说过段时间有空就和隋英一起去看他老人家，挂了电话，侧身把人让进来，“不好意思，进来坐吧。”

远近也是个亲戚，李玉虽然不是什么热情的性子，还是很客气，倒了杯喝的放在人手边，“我叫李玉。”

简宁有些好奇地把屋子看了一圈，目光又落回李玉脸上。

其实一开门他就看呆了，虽然李玉只是穿着普通的白衣服，大概是个大学生。这么好看的男人，除了那个自小就捯饬得精致万分的堂叔，他就再没见过了，不过……这人和他堂叔不是一个类型，话确实少，看着冷冰冰的。

“你怎么在我堂叔家里呢？”简宁问了他老早就想问的。

李玉还是对“堂叔”这个称呼有点……简隋英这亲戚看起来绝对是直男，虽然他们的关系在长辈之间也是公开的，但是对于这么远一个亲戚，一时间有点不知道是不是要直说，便思考了一下答道，“我们住在一起。”

简宁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点怪，想说什么又没说的样子。

还没聊几句，玄关那边就传来动静，然后响起一个慵懒而有磁性的声音，“我回来了。”

简隋英在门口换鞋，看李玉像往常那样过来迎接他，但是脸色有点不对劲，以为是刚才撂他电话那事，抓着李玉帮他接外套的手亲了一口，“哎小李子，我不是故意挂你电话，那时跟客户谈正事呢。”

李玉抽回手，把外套挂到衣帽架上，“你亲戚来了。”

简隋英啊？了一声，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，就听客厅那边又过来一个人，声音挺兴奋，“堂叔，是我。”

“你是……简宁？”饶是五六年没见，简隋英想了一下也认出来了，“你怎么来这了？”

简宁又把刚刚和李玉说的那段话重复了一遍，末尾笑着夸了简隋英一句，“堂叔你真是一点都没变，还是这么帅。”

“得了，别叫堂叔，听着这么显老。”简隋英自己也受不了有这么个大侄子，“以前不是跟你说长辈不在的时候叫哥就成了吗。”

“行，简哥。”简宁爽快地答应。

简隋英突然噎了一下，回头瞧李玉，李玉脸上没什么表情，他心里嘀咕，小李子应该不至于为这么个称呼闹别扭。

于是他又转回头对简宁说，“你小子来了也不提前打招呼，我给你上酒店开个房间去啊。”

“不用吧哥，我看你这屋子又大装修得又好，让我打扰两天呗？”简宁看到简隋英显然放松得多，一手搭上简隋英肩膀，“我俩好久没见了不是，想跟你多聊聊。”

“滚蛋，老子这儿你当是免费的啊？”简隋英嘴上是这么说，但是一看人家行李都搬家里来了，现在又赶人去酒店，好像也有点怪，而且他看到也觉得简宁挺亲切的。

他这人心里挺看重家族啊血缘什么的，对那些犯贱的亲戚他不留情面，但是这大侄子又没招惹他，以前还玩得挺好，要说住两天吧，也不是绝对不行。

“别扒拉了，沙发上坐着去。”简隋英把肩膀上的胳膊弄下来，这是俩人的家，他还得问李玉的意见，转身把李玉推进了厨房。

玻璃门拉上之后简隋英立刻动手动脚，把李玉往橱柜上压，开口先缓和了一下气氛，“老家亲戚多，有的你没见过，以后简哥多带你回去几趟啊。”

这是厨房，橱柜上放着砧板和刀具，李玉被他压得往后仰了仰腰，皱眉道，“小心刀，隋英。”

简隋英一听他叫自己名字，心里直偷笑，哎呀，还是闹别扭了，他家小李子闹起别扭跟小孩儿似的。

“行行咱们换个地方。”两人换到冰箱这边，简隋英一手撑着冰箱门，又上去亲了口脸蛋，“今天也不早了，明天我就把他赶酒店去啊。”

李玉听他这么说，知道他是默许简宁住下了，可是一想到刚才简宁听到他们住一起的那个表情，就有点不快。

“怎么了？”

他和简隋英今晚肯定是一间房里同进同出，那时就是傻子也该看出来了，李玉淡淡地说，“你也不怕吓到他。”

简隋英反应过来了，“哦，你还担心这个？”

说完就直接拉着李玉走出去了，嚷了一声，“简宁，来，给你正式介绍一下，这是你嫂子。”

“啊？”简宁懵了。

“啊什么啊，没听懂吗，这是我对象，在一起好几年了。”

“你们是……同性恋？”简宁虽然明白过来了，但是震惊得不行，他虽然也想过这种可能，但是听简隋英亲口承认的冲击还挺大，表情顿时很难看，一把拽过自己的行李箱，“你们……那我，我就不住了。”

简宁那个避瘟神的样子看得简隋英直接骂上了，“我操你这什么意思？嫌恶心呢？”

他什么时候跟比自己小的人出柜还受这气，顿时有点冒火，回头一看李玉冷冷地打量着他，炮仗就直接扔过去了，“李老二你他妈摆什么谱，能不能有个笑模样？”

李玉显然没想到简隋英会冲着他吼，还是因为这种事，脸色更差，但他没发作，压着火气僵硬地说了句，“我去趟超市。”

“……”简隋英吼完有点后悔，没伸手拉他，看着李玉出了门。

一下子俩人都走了，简隋英一屁股坐进沙发里，背往后倒，靠着头闭上眼，咬牙骂了句操。

他得承认，可能是日子过安逸了，好久没直面过这种把他当异类的目光了。

这条路不好走，纵是他一路走得抬头挺胸，可不是聋子也不是瞎子，周围低声细碎的尘嚣还会溅到他身上。

所以他每次想起李玉先他一步跟家人出柜的那个场景，心脏都酸酸麻麻的。

简隋英猛地睁眼，抓起钥匙外套往外跑，他也不知道李玉是不是真去超市了，但也只能朝那个方向找。

下了楼走出去没多远，看到李玉坐在花坛边上，伸着两条长长的腿，手边放了一个白色购物袋，低着头。

他心里一紧，小跑过去，推一把李玉肩膀，“你跟这吹什么风啊。”

李玉抬起头，漂亮的脸蛋像半空中飞舞的雪，清爽纯粹，冬夜的风不断吹拂黑色的发，所有的，周围来往的脚步，擦肩而过的人群，交替闪烁的红绿灯和奔驰不停的车，都暂停在他的眼睛里。

简隋英一时说不出话。

月光下，李玉仰头看着他，然后慢慢伸出了手。

在迷信的说法里，掌纹预示着人生的轨迹，如果两个人的掌心纹路毫无间隙地重叠在一起，如果这样也可以算作抓住了未来漫长的时间。

他想过，他想过，让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祝福他们的爱情。

他毫不犹豫握住他的手，万家灯火在他们身后。

但是这样就足够了。

“走，回家。”